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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羅員外的宅子在西羽城的最西側,見不著邊際的矮牆暗示著,羅員外的身家絕非常人所能估算,從矮牆外往內看,一間又一間的雙層大宅相連而立,光眼界裡瞧得見的,至少就有十來間,郭彰向白上人說,羅家是整個西羽地方最有錢的,甚至連本地官府所需的兵餉,也是由羅家供給。

 就在郭彰與白上人正要踏進羅家大院之際,一個老漢領著一隊婦人與小孩倉皇地走了過來,老漢不時還回頭張望著,彷彿後方隨時有人會追趕上來。

 「劉大伯!怎麼了?」郭彰認得領頭的老人,正是住在城南的劉姓人家家長。

 「郭彰,快讓讓,快讓讓,官兵就要追上來啦。」劉大伯上氣不接下氣地說,腳下絲毫不停。

 「官兵?官兵追你老人家何事啊?」郭彰犯傻地追問著,全然沒感受到劉大伯的惶急。

 劉大伯後頭一名少年快步跟了上來,抓住郭彰的袖子叫道:「官兵向我家主人徵稅,這兩年收成這樣差,我家主人哪繳得出來呀?那官兵一口咬定我家主人賴帳,逼迫我家主人把家當全交出來,不然就要拿他的命來償呀!」

 郭彰本來就是性子粗暴之人,此刻一聽,努火立馬燒上腦門,大聲說道:「劉大伯別怕!我去跟那些狗官兵理論!」

 一旁的白上人露出苦笑,正要拉住郭彰,那少年卻已搶先道:「郭大哥休忙,方才十多名官兵將我家團團圍住,正要動手時,黑俠他老人家忽然現身,一出手便是火尾箭連珠射出,官兵根本不是對手,一個一個倒下,闔眼間,十多名官兵就都橫屍於地了,只可惜…被守在門口的那人逃了去。」

 郭彰聽完,雙手合握置於胸前,口中低聲禱念,似是在對那黑俠表達感念之意,接著才又開口問:「既然如此,你們又何必跑呢?」

 「黑俠他老人家有言,說官兵肯定不會善罷干休,叮囑我家主人還是早些離開西羽城比較妥當啊。」

 郭彰尋思,這話也不無道理,官府一向霸道,絕不會因為碰了點小釘子就收手。

 「小兄弟,別再耽擱人家趕路了!咱們這頭也還有要事要辦呢!」白上人提醒郭彰,拉起他手就往羅家大院走。

 郭彰狠狠地敲了自己腦袋一下:「對啊!羅家小姐的事才是大事啊!」

 兩人還沒說完話,已見到前頭塵煙漫天,顯是官府的人追上來了。

 此時白上人走近一放置在牆邊的水桶道:「老朽變個戲法給小兄弟瞧瞧。」

 只見白上人從懷裡掏出了兩張藍色的短符,指尖蓄氣,在上頭畫了幾筆,隨即丟入水桶中,那桶水竟忽冒起白煙來。

 「這叫兵門水符」白上人向郭彰解釋著,此時白煙越冒越多,且漸漸化成了人型,再沒多久時間,那白煙竟真成了全身戴甲的武士。

 見到此一情景,郭彰是張大了口,癡癡地佇立當場,半句話也吐不出來,良久才問道:「上人,你老人家有這等本事,在昨晚那破廟中,怎不出手阻一阻那惡官兵呢?」

 白上人微微一笑:「老朽這戲法非得有水酒才變得成,昨夜那被雪封的破廟何來水用?唯一的水酒便是小兄弟腰間那壺酒呀!小兄弟那副嗜酒如命的模樣,老朽如何好取來變戲法?再說了,有小兄弟仗義,又何需老朽獻醜呢?」

 郭彰還要再說,卻被白上人遮住了口:「昨晚的事莫要再提,咱們還是快進羅家吧,小兄弟不必擔心那劉大伯了!這兵門水符化成之兵,六個時辰後方會自滅,在這六個時辰內,那些官府兵丁是決計奈何不了他們的,」

 白上人又重覆說了幾次,郭彰這才從癡傻中回過神來,快步帶著白上人奔進羅家。

 那羅家庭院佔地甚廣,樹木假山曲折環繞,好不複雜,幸賴郭彰對路徑頗為熟稔,才知如何直達正廳,沒想到尚未跨進廳內,便聽見喧嘩之聲傳來。

 「都是你家這些不堪用的家丁,害得本俠出師不利!」說話者一腳踢翻了木桌,顯得很是憤怒,絲毫不理會踏進屋裡的郭彰與白上人。

 坐在靠內的大位上,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滿臉無奈,口裡低語著:「這、這…商大俠您帶去的,可都是羅家最能幹的護院呀!」。

 這個中年人自然便是羅員外了,他穿著上好絲綢作成的寶藍外袍,上頭還鑲著幾顆翡翠寶玉,肥短的頸子上還曬著一條金光閃閃的鶴雕祥鍊,白上人心下估量,羅員外光身上的行頭加總起來,恐怕就足以讓平常人家過上幾年好日子了。

 「護院?這種身手敢稱護院?本俠此生遇過最差勁的毛賊,興許都還勝過你羅家這些護院!」說話者仍不停謾罵;所謂護院,其實便是有錢人家聘請的守衛,多半都是江湖上闖不出名號的拳師,或是只練過幾路粗淺功夫的武人。

 郭彰此刻再也耐不住性子,搶到羅員外身前質問說話者:「你是何人?有什麼本事?敢如此瞧不起人。」

 哪知那羅員外竟撐起肥胖的身子,一把將郭彰拉了開來:「小郭,不得無禮,這是我重金請來驅除虎妖的商大俠。」

 「商大俠?」白上人這時也從廳外踏了進來:「壯士可是威震北境的商無懼?」

 「不錯!商無懼便是本俠名姓。」回答者態度傲然。

 白上人先向羅員外及商無懼報上名姓,接著便轉頭向郭彰說:「小兄弟,這位商大俠與老丈同樣來自於北境,商大俠的仙鳴劍與誅妖劍法可是大有來頭!不知有多少妖魔外道為此吃了大虧呀!」

 商無懼不等白上人說完,便接過了話頭:「不錯,本俠的仙鳴劍乃千古聖物,以仙山之紅鐵鑄成,方圓十里之內若有妖氣,便會發出弦鳴之音。」商無懼說到此處頓了一頓,看了一眼白上人才又繼續開口:「這誅妖劍法呢,則是本俠的獨門劍法,共十三式九十一變化,當年我獨力挑翻北境七妖,便是用這誅妖劍法!」

 郭彰也曾聽師父說過,那北境七妖乃桃樹妖、黃雀妖、麥桿妖、河石妖、枯草妖、蜘蛛妖及鐵劍妖,每個都是修煉數十年的兇妖,做過無數駭人之事,哪知在一次惡戰裡,竟被一名劍客全破了!但說也奇怪,郭彰怎麼樣也想不起來,當初師父口中的劍客,到底是不是叫「商無懼」。

 「商大俠已去會過滋擾羅員外那兇妖了?」白上人問道。

 「不錯,本俠本已勝卷在握,只為了保護羅家那些繡花枕頭,才讓那虎妖脫了身。」商無懼沒好氣地回答。

 「商無懼!明明就是你這廝先往後撤的!此刻竟還惡人先告狀!」站在羅員外身側的一名家丁怒罵道,但話尚未說完,又被羅員外喝住了口。

 「虎妖?羅員外,可否向老朽說說,這虎妖的來歷。」白上人不再理會商無懼與家丁的拌嘴,轉向羅員外問話。

 羅員外嘆了好長的一口氣,才緩緩說:「這虎妖啊…老夫記得是兩年多前,才開始在這西羽城附近出沒,最初也無人知曉他的身分,眾人只知他每次現身,都會以虎牙將一紙片釘在西羽城的西門口,紙片上還會寫上一個姓名。」

 「姓名?」商無懼湊過來問道,顯然他也還不清楚這虎妖的來歷。

 「不錯,姓名,美女的姓名,這便是虎妖的宣言,每次紙片出現的一個月後,被寫上姓名的女人便會失去蹤影,且永遠不再回來。」說到此處,羅員外的語音已帶些微微的顫抖。

 「既知他要來,這城內的人卻還不阻止他?」商無懼不解地問。

 「如何不阻止他,是阻止不了啊?」羅員外苦著臉說:「據說上回,城東王家的閨女被虎妖看上了,王家傾全家之力,布下天羅地網等著虎妖來,準備將他堵死在王家院裡,那護院與外頭請來的保鑣,加總不下百人啊!結果呢?虎妖現身的那個晚上,一個人就將王家殺的徹徹底底,百來具屍首全躺在院子裡,其中一大半還是焦屍,因沒有活口,故也沒人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。」

 「是啊!那次幾可說是嚇破了全西羽城人的膽呀!」郭彰也在一旁補充地說:「不僅城東王家,城南的李家與成家也是一樣,一個也是為了救女兒,一個則是為了救小妾,也都把全家性命給賠上了。」

 「這麼說來,商大俠這次遇上虎妖,能保住性命已非常人所能比了!」白上人說。

 此時那家丁又是一陣破口大罵:「狗屁!那廝走到虎妖的老巢口,聽到兩聲虎吼,便轉身拔腿而奔,哪算什麼『遇上』?」

 「你胡說什麼!本俠可沒動,是你們逃了!」商無懼大聲反駁。

 「罷了!罷了!」羅員外再度勸開兩人:「現下可不是自家人爭吵的時候,老夫的愛女可是危在旦夕呀!」

 經羅員外說明,商無懼與白上人才明白,這次會千里迢迢將他倆請來,乃是因為虎妖這次鎖定的,正是羅員外的次女羅葉,且距離虎妖現身已剩不到幾天時間了。

 「傳聞那虎妖就住在城北的風鳴谷中,老夫已經遣了三撥人去剿滅虎妖,除了商大俠此番前去尚能回來,前兩撥人可是連個音訊也無,想來…想來…」羅員外說到此處再也說不下去,只頹然往後一靠,其肥胖的身軀讓木椅發出痛苦的咿呀聲。

 「老員外且莫喪氣,有商大俠在此,那虎妖動不了二小姐的。」白上人安慰著羅員外。

 「是啊!老員外,你放心,這事兒本俠管定了!」商無懼又大聲了起來,那家丁在旁不斷哼聲,商無懼只是恍若未聞。

 羅員外又是長嘆了一口氣,才朗聲對眾人說:「白上人、商大俠不遠千里而來,老夫心中很是感謝,今日鬧了一陣,想來大家也都累了,這除妖之事,大夥兒明日再一塊商量商量,今日就先去歇息吧!」

 羅員外吩咐家丁將各人帶去安置,日落之際,還辦了場盛大的晚宴招待來客,只是那白上人對於酒肉是分毫不用,只有商無懼一人狂飲,場面是有些無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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